中国出口企业放言，这个千亿制造业不会回流美国｜海斌访谈

“我们(wǒmen)也做了很多测算，在美国制造的(de)话，成本至少增加50%。美国市场没办法消化，没有(méiyǒu)人买单的。”泉峰控股（02285.HK）董事长兼CEO潘龙泉近日对第一财经表示。 泉峰(quánfēng)控股是(shì)一家生产电动工具和户外动力设备的公司，比如电钻、角磨机以及割草机。工具类产品包罗万象，中国是最大制造(zhìzào)基地，美国是最大消费市场。根据沙利文数据，美国电动工具和户外动力设备市场规模在2020年就超过1700亿人民币。美国加征关税前后(qiánhòu)，中国企业与其美国经销商联合，一方面(yìfāngmiàn)(yìfāngmiàn)积极备货，一方面扩充越南工厂产能。尽管美国关税政策的一个(yígè)目标是实现制造业回流，但在工具类生产制造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。 实际上，美国最大工具制造(zhìzào)商史丹利(shǐdānlì)百得（SWK.NYSE）在特朗普第一任任期(rènqī)内新建的美国工厂，也已经在2023年关闭了。泉峰控股几年前就在内部讨论(tǎolùn)过美国生产的可行性，但潘龙泉经营德国工厂十余年得到的宝贵经验是：“在高成本(chéngběn)的地区去搞制造，我们会非常地谨慎小心。” 中美企业联手激活越南(yuènán)产能 泉峰控股(kònggǔ)在美国的销售渠道既有美国家居建材类的大商超劳氏、综合类零售商沃尔玛，也包括在线(zàixiàn)销售平台亚马逊。 美国最初加征20%的关税(guānshuì)之后，泉峰控股本来(běnlái)已经(yǐjīng)与客户协商好如何共同分担，但关税骤然升级之后，再作进一步的协商已经没有意义了。 “美国加征(jiāzhēng)145%关税，市场也不可能接受。所以过去一个月，我们从中国出口美国是暂停了(le)，我们在越南加大(jiādà)了生产。”潘龙泉表示。泉峰控股2024年销售规模约130亿(yì)人民币，美国市场占比七成以上。 美国是全球最大的工具市场。潘龙泉估计，美国市场销售(xiāoshòu)的工具类产品，至少一半是中国(zhōngguó)制造。如果具体到电动类工具，那么中国制造的比例(bǐlì)会更大一些。“电动工具九成以上来自于美国之外，加上墨西哥可能也不到两成(liǎngchéng)。” 泉峰控股(kònggǔ)与美国合作伙伴对关税的(de)警惕，开始于特朗普参选的时候。2024年第四季度，客户和泉峰控股就启动备货(bèihuò)，今年一季度进一步加大备货力度。 “客户跟我们都备了库存。”潘(pān)龙泉表示，泉峰控股美国库存可以满足几个月的销售所需。除此之外，最重要(zhòngyào)的应急手段(shǒuduàn)是加大越南出货量。 越南工具类产品也被(bèi)加征了10%关税(guānshuì)，这部分关税在中国制造商和美国进口商、美国消费者之间分担。 泉峰控股筹备越南(yuènán)产能，从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内就开始了。工厂(gōngchǎng)位于越南南部的平阳省，2020年正式(zhèngshì)投产。2024年，泉峰控股决定在越南建设第二制造基地。 巨星科技(kējì)（002444.SZ）同样在越南建有工厂。 巨星科技在越南的第一座工厂，始建于2018年10月，位于越南北部海港城市(chéngshì)海防市。在当时的贸易摩擦背景下(xià)，巨星科技和美国合作方，都想找到避免受到关税冲击的方式，因此(yīncǐ)把部分产能迁移到越南，现在这里生产锤子(chuízi)、扳手等手动工具。 近期，巨星科技高级副总裁李锋陪同美国大型零售客户考察了越南(yuènán)的工厂。在新关税背景下(xià)，巨星科技要把越南生产的品类，从手动工具扩展到电动工具（如带电的钉枪、电钻(diànzuàn)等）。 “这些大型的(de)客户这次是来验厂，确保我们未来扩产能力。”李锋对第一财经(cáijīng)记者表示，这些美国客户在越南工厂呆了三天，检查了关键生产环节，双方确保新增(xīnzēng)的品类符合出口标准。 巨星科技越南的三期工厂在5月底就会竣工。第四期改造在明年的5月份也将(jiāng)完成。巨星科技在美国销售占其总体收入四成左右。未来(wèilái)，越南或者泰国工厂可以(kěyǐ)完全覆盖美国市场的需求。中国(zhōngguó)工厂则出口欧洲、一带一路国家、南美等地。 泉峰(quánfēng)控股与巨星科技对供应链的调整，既符合自身利益，也是(shì)应其美国合作方所请。 美国的家得宝、塔吉特、沃尔玛等美国零售(língshòu)企业也没法承担关税成本(chéngběn)，在与美国官方寻求解决方案。4月底，这三家企业的首席(shǒuxí)执行官在美国白宫与特朗普会面。会后几家企业发表了(le)类似的声明，沃尔玛方面称之为“富有成效的会谈”。 “美国也知道这个税太高，已经不合理了，而且(érqiě)是美国消费者买单，且对美国中小企业严重打击。”李锋说(shuō)。 巨星科技、泉峰控股(kònggǔ)在发达国家都有制造基地。 2017年，巨星科技以8.6亿人民币收购美国手(shǒu)工具企业Arrow Fasterner LLC。巨星科技看中其手动(shǒudòng)、气动、电动射钉枪和耗材的百年品牌ARROW，及其在美国的分销体系(tǐxì)，而非它(tā)的工厂。 “美国的劳动成本非常高，根本没法做。”李锋认为，在美国扩充产能，增设工厂根本不现实。目前这座在美国的工厂员工一千人左右，平均人工成本是中国和(hé)越南(yuènán)数倍。“我觉得和中国、越南人工成本相比，美国永远(yǒngyuǎn)不具有(jùyǒu)可比性。” 2013年(nián)，泉峰控股完成对德国(déguó)Flex电动工具公司的(de)收购。这是一家有90年历史的企业，生产电动角磨机等产品。泉峰控股通过这次并购，获得Flex品牌、斯坦海姆工厂以及德国销售渠道。 泉峰控股收购完成至今，Flex品牌的全球销售增长了近三倍，但是增量(zēngliàng)绝大部分来自于中国生产，而(ér)非德国制造。 “德国制造的(de)产品成本天然就是那么贵，但在全球化时代，这些成本早就中国化了(le)，德国制造很难支撑。”潘龙泉说，泉峰控股已经决定(juédìng)关闭德国工厂(gōngchǎng)。“经过十几年下来，我们有心保这个工厂，但还是觉得没有战略意义了。” 经营德国(déguó)工厂十余年，潘龙泉得到的经验是：“在高成本的地区去(qù)搞制造，我们会非常地谨慎小心。” 泉峰控股几年前就在内部讨论过美国生产设厂的(de)可行性。 “我们也(yě)做了很多的测算，拍个脑袋说吧，美国生产的成本至少(zhìshǎo)增加50%。现在美国市场没办法消化，没有人(rén)可以承担，没人买单的。” 美国除了人工成本高昂，工具制造的产业链缺失是(shì)核心问题。潘龙泉分析说，当地的部分锂电供应产线主要是围绕汽车产业展开，没办法为泉峰(wèiquánfēng)控股所用。“电源(diànyuán)系统、电控系统、电机系统全面缺失。” 史丹利(shǐdānlì)百得可能与泉峰控股有相似看法。 在(zài)特朗普第一任任期(rènqī)，制造业重归美国舆论风潮下(xià)，史丹利百得曾花费9000万美元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建造一座新工厂，配置自动化设备生产扳手、钳子等机械工具(gōngjù)，但疫情、供应链以及技术不达预期等因素影响，史丹利百得在2023年关闭了这座工厂。 “我估计他(tā)们的决策思路跟我们(wǒmen)有很大程度上相似。他现在也不会轻易在美国再造一个大工厂，他会很谨慎。”潘龙泉表示。 美国目前对众多工业原材料加征关税，反倒(fǎndào)增加了其制造业成本。比如美国对进口钢材加征的关税，影响欧盟、中国以及日本(rìběn)出口业务，抬高的成本也压在美国工具制造企业(qǐyè)身上。 “关税加完之后(zhīhòu)，美国钢铁协会集体涨价30%。那美国制造(zhìzào)业竞争力也被削弱(xuēruò)了。正常的工具制造业，美国永远(yǒngyuǎn)回不到过去(guòqù)的。”李锋表示。中国或者越南制造同样的工具，每件售价几美元至几十美元，除非美国生产销售的是单价几百美元的工具，否则“怎么可能回到美国去。” 泉峰控股对美出口(chūkǒu)，此前主要是从中国(zhōngguó)发货，4月份以来越南(yuènán)出口量增加不少。潘龙泉透露，公司计划在未来几年最大限度地挖掘越南产能。 潘龙泉表示，即便在脱钩的极端假设场景里，想方设法在美国市场拿到(nádào)更多(duō)份额也是不能放弃的目标。 中国(zhōngguó)企业的全球化和品牌化之路，远远早于中美贸易战(màoyìzhàn)。现在贸易摩擦之后，中国企业也不可能停下全球化步伐。 “关税短期内对大家都是一种冲击。”李锋说，长期来看，中国企业的国际化像爬楼梯，爬到一定的程度休息一下(yīxià)。“我觉得沉淀一下，把基础打得(dǎdé)更(gèng)牢更坚固，我们再继续向前出发。” 史丹利百得、博世、牧田等美国、德国、日本企业(qǐyè)，是中国企业发展的参照系(cānzhàoxì)。巨星科技等不少中国企业也曾为这些全球品牌代工生产。 巨星科技(kējì)、泉峰控股等中国企业不断壮大，并通过收购品牌、自建品牌等方式，在美国和欧洲打开市场，与(yǔ)史丹利百得等企业展开竞逐。 “比如我们的(de)Arrow品牌。原来钉枪(dīngqiāng)市场很多都是史丹利百得的DeWalt品牌，现在你基本上看不到(kànbúdào)了。”李锋表示，史丹利百得在美国销售的Crafsman吸尘器系列(xìliè)，现在市场份额也慢慢(mànmàn)被巨星科技的Shop-Vac（2020年巨星科技收购的美国品牌）拿走。“我们是各种各样(gèzhǒnggèyàng)的垂直品牌慢慢地取代他们。我们的份额越来越大，他们份额越来越小。” 泉峰(quánfēng)控股(kònggǔ)的全球化也经历了数次收并购。2016年，博世旗下的电动工具(diàndònggōngjù)品牌SKIL出售给了泉峰控股。过去十年间，泉峰控股全球销售收入翻了两番，2024年为17.7亿美元(yìměiyuán)。史丹利百得2024年销售收入153亿美元，目前是泉峰控股的八倍左右。 “假如能够保持我现在成长速度，可能再过十年以后，我跟他的差距从七八倍，变成(biànchéng)只差两三倍了。”潘龙泉说，“它们的市场份额(shìchǎngfèné)不断被(bèi)中国公司蚕食，这是一个基本现象。” 史丹利(shǐdānlì)百得、博世、牧田等企业(qǐyè)的全球销售额，还是比中国企业高很多。在品牌化、高端化方面，中国企业有所突破，但与史丹利百得、博世等有不小差距。而且，除了(chúle)泉峰控股、巨星科技(kējì)等中国头部企业，绝大部分中国的工具类企业做的还是代工或者中低端产品。 在结束第一财经采访的时候，潘龙泉(lóngquán)最后说(shuō)：“中国公司在全球市场上还是任重道远。” (本文来自第一财经(cáijīng))